“高明的含笑”

西周晚期 噩侯驭方鼎

随州羊子山M4墓葬出土器物合照

神面纹卣

“小国巨制：西周早期噩侯四器”特展正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呈现。比较于之前几次大界限的中国古代艺术展，本次展览号称“小而精熟”，展览中只展出了51件青铜器，85%为一级文物，相等数目的青铜器上镌有铭文，这些青铜器都来自随州市博物馆，其中27件出土于羊子山噩侯墓。这次，这27件文物集体“出差”来京，不雅众可以从中感受这个西周早期高明古国的特有魔力。

噩国：吉光凤羽地醒目于史书中

噩国，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个要紧方国。《战国策·赵策三》与《史记·殷本纪》中对于噩国有这么的纪录：“昔者，鬼侯、鄂侯、文王，纣之三公也，鬼侯有子而好，故入之于纣，纣以为恶，醢鬼侯，鄂侯争之急、辨之疾，故脯鄂侯。”

这段纪录形色了商纣王时期，噩侯（在《战国策》中称为“鄂侯”）与西伯昌（即其后的周文王）、九侯（或称鬼侯）一同位列商纣王的三公，地位权贵。

关联词，由于九侯之女被献给纣王后，因不喜好淫逸而惹恼了纣王，导致九侯被施以醢刑（即剁成肉酱）。噩侯（鄂侯）对此事感到气愤，他勤勉为九侯争辩，效果也惹恼了纣王，最终将他施以脯刑，被作念成肉干。

能够与西伯姬昌、九侯位列商纣王三公，足见噩侯在商王朝中的特别地位。

关联词这个要紧的古国在之后漫漫历史长河中却杳无踪影，直到宋朝。宋朝以后，以古代青铜器和石刻碑碣为主要究诘对象的金石学大为怡悦。各人发现，阿谁一经隐没了很久，并一度被以为或者只存在于传奇中的古噩国，居然又出咫尺青铜器的铭文上。在北宋末年金石学家，亦然着名词东说念主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所编纂的《金石录》中，纪录了一件今湖北孝感地区出土的名为“中甗（yǎn）”的青铜器。在它的铭文中，噩国的身影再次暴露。根据铭文，周昭王南征，所到之处有即曾、噩等国。

联接另一件文物——1942年，咫尺的陕西省岐山县任家村出土了“禹鼎”，它的铭文纪录噩侯驭方叛周后被周王下令“裂伐噩侯驭方，无遗寿幼”。

根据这几件传世和出土的西周时期辩论噩国的青铜器的铭文，历史、考古学者进行分析、究诘，阿谁在《战国策》中仅仅被提到的古国徐徐面庞了了：

在商朝末年，那时的噩侯被纣王杀死之后，噩国参预了周反商的定约，一齐反叛商王朝。周沦陷商王朝后，噩国四肢周王朝的要紧同盟，被封在西周王朝的南土，从黄河流域迁移到南阳盆地，来顾惜南边的南淮夷、东夷，成为西周王朝南边的要紧军事据点。

根据另一件青铜器——西周中晚期的“噩侯驭方鼎”上的铭文纪录开心色五月，周王南征淮夷回师经由噩国时，受到噩侯驭方的朝见，并与之共宴、会射，说明了此时周王朝与噩国关系可以。但其后不知什么原因，噩侯驭方率南淮夷、东夷反叛周王朝，根据上文提到的“禹鼎”铭文纪录，周王朝派出武公率西六师、殷八师伐噩，俘虏了噩侯驭方。而后噩万古辰不见于文件纪录。据此，学术界曾永恒以为噩国遭逢了没顶之灾，至迟西周晚期噩国已沦陷。

上世纪荒芜出土的一些噩国青铜器上也辩论于噩国的纪录，这些青铜器分藏于山西博物馆、中国国度博物馆、上海博物馆、洛阳博物馆及一些私东说念主保藏。

两次要紧考古发现，让噩国面庞了了

真确让噩国“面庞了了”的是两次要紧考古发现。

2007年，湖北随州羊子山发现了一座西周早期墓葬（M4），出土器物骄横，这是一座有要紧真谛真谛的噩侯墓。

2012年，由于南水北调工程的张开，河南南阳夏饷铺发现一处墓葬群，其中包括四代噩侯配偶墓葬，经发掘验证，当为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的噩国贵族坟场。这一坟场的发现显露，那说念“噩侯驭方鼎”上“勿遗寿幼”的伐噩诏令，并莫得真确灭噩，噩国至少存留到春秋时期。

河南南阳夏饷铺噩国坟场的发掘者、南阳考古究诘所副长处崔本信在选择采访时谈说念：“通过考古发现可知，在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，噩国仍存在于南阳一带，西周晚期，周宣王为填补沦陷噩国后的势力空缺，封两个舅父在南阳即申国、吕国，把噩国过甚苍生放在周王朝落幕界限之内，无间保捏噩国及噩侯封号，这是周代所秉捏的灭国不朽祀的传统。至于噩国精致沦陷的时辰，应该是春秋中期，楚国怡悦，沦陷申国教育申县，总揽南阳盆地之时。”

对于河南南阳夏饷铺噩国坟场，先按下不表，咱们将眼神聚焦于湖北随州羊子山噩侯墓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本次“小国巨制：西周早期噩侯四器”中带来的便是随州羊子山M4墓出土的全部器物，是它们从其保存地——随州市博物馆的一次集体“出差”。

羊子山坟场位于湖北省随州市西20公里处的安堵镇。自从1975年以来，湖北省随州市安堵镇的村民频频常会挖到一些青铜器，比如1975年，有东说念主挖到了青铜簋、青铜尊、青铜鼎和青铜爵共四件器物。1980年，又有东说念主挖到了肖似的18件青铜器。这些发现固然脱落，但为其后的考古发掘提供了痕迹。

2007年，湖北随州安堵羊子山的一座西周早期墓葬被考古责任者精致发掘，这座墓葬即其后被称为“羊子山4号墓”的噩侯墓。这座墓葬的发掘，使得千里睡三千多年的噩国历史从头展咫尺众东说念主眼前。

这次发掘中，共出土了27件青铜器，包括鼎、簋、卣、尊、爵等，其中20件带有铭文，无数铭文有“噩侯”字样。这些青铜器的造型作风较为合股，期间被说明为西周早期。

通过对出土青铜器的铭文进行解读和分析，考古学者说明这座墓葬的墓主东说念主很不一般，他应当是一位西周早期的噩侯，便是上文中所提到的，四肢商纣王时期的三公之一和西周早期的要紧诸侯的噩侯。

精熟无比的“噩侯四器”

噩侯墓出土的青铜器，不仅有着要紧的历史真谛真谛，还代表着西周早期青铜艺术的最高树立。

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以“小国巨制：西周早期噩侯四器”定名本次展览，将不雅众的眼神主要聚积在噩侯墓出土的最为精熟的四件青铜器上：

其中一件为神面纹噩侯方罍。它有着庑殿顶形盖，盖钮高耸，钮上立对鸟相向。器身方体，直口溜肩，饱读腹渐收，方形圈足，圈足内底悬铃，出土时已遗失，现为后配。它通体四隅和四面中线饰勾形扉棱，肩部傍边对称饰兽首衔环耳，前后饰长牙卷鼻兽首圆雕。盖顶和腹部四面饰神面纹，下腹部饰一小兽面纹，颈部饰凤鸟纹，肩部饰涡纹及倒立夔龙纹，圈足饰鱼尾鳞节状虺纹。该罍形骸魁岸，形态凝重正经，遮蔽雄壮华好意思。

这件器物不仅具有艺术审好意思的价值，同期也有要紧的史学、考古学价值。它的铭文写说念：“噩侯乍（作）氒（厥）宝彝”。在随州的考古发现之前，有荒芜的文件纪录“噩国”，也只消一些馆藏青铜器上发现相关铭文，可是对噩国的地点不是罕见明确。随州羊子山4号墓的发现，带有“噩侯”铭文青铜器的出土，不仅确证了文件的纪录，也为了解那时噩国的地望提供了绝顶要紧的笔据。

其二、其三为神面纹卣，两件铜卣，形制和纹饰一致，大小有别，由腹、盖和提梁三部分组成。

它们腹口管理，饱读腹下垂，高圈足。原打算互助严实，铸件扣合常难以达到要求，因瘗埋三千来年的变形，扣及格式难以如意。腹颈部长轴端对设半环与提梁两头半环皆集，提梁在长轴两头，横置，提梁呈鳞节状，两头及中部对称饰四个兽首，正上方为勾形扉棱。盖面和器腹均饰神面纹及四说念对称勾形扉棱，前后棱扉上均有卷鼻兽首。盖裙和圈足上饰高浮雕鱼尾鳞节状虺纹，盖裙虺纹卷曲，圈足处虺纹向两侧延展。盖、器内有铭文三字：“作寶彝。”

第四件是神面纹尊。侈口，方唇，筒状三段式，饱读腹，高圈足。通体饰四说念对称勾形扉棱，口沿下饰四片蕉叶纹，其内饰倒立虺纹，器腹饰神面纹，面部饱读起，杏眼斜吊，眉毛肌理了了，双耳竖起，獠牙特出，十分威严高明，其上有卷鼻兽首。圈足往常后扉棱为轴饰对称纹。

神面纹尊的遮蔽样子与卣全都一致，且三段式的结构相似具有构建上的对应性，腹部为母题神面纹，颈部和圈足饰相似类型的纹，并以相通的扉棱界隔。它的铭文为：“作寶彝。”

上海博物馆青铜器究诘部副究诘馆员韦心滢以为，这么的一尊二卣一罍也恰正是一个组合，噩侯在祭祀或者宴飨时，它是成套来使用的，能够展现噩侯绝顶奋发的身份与地位。

“高明的含笑”与秀丽奇异的蓝色锈

本次展览的策展东说念主谈晟广暗示，这些器物体现着西周早期青铜器最高的艺术树立，它们的造型精熟，工艺复杂。更为罕见的，特有的掩埋环境，让它们浑身覆满醒目着光彩的蓝色锈迹，极高明秀好意思。

与同期期青铜器上常见的兽面纹比较，噩国青铜器固然与之构图相似，但举座更近似于一张东说念主的脸。它们有着炯炯有神的双眼，眼睑结构近似于东说念主眼，眼皮、眼眶、眼球及瞳孔线索分明；弯弯的眉毛由竖线组成，像是两轮眉月；鼻部隆起，鼻翼圆且宽大，神似东说念主的鼻子。因其既有兽面纹特征，又有肖似东说念主面的写实，故学者称之为“神面纹”。“神面”眉眼弯弯，好似面带笑意，立体无邪，维妙维肖，被许多东说念主笑称为“高明的含笑”。

此外，噩国青铜器的神采也与咱们平时见到的绿色锈不同，而泛着幽幽的蓝。

咱们今天所称的“青铜器”，其实是宋代东说念主给它的称号，好多铜器自身是铜金色的质量，“青”指的便是它的锈色，不同的埋藏环境生出的锈不太一样。

比如“单五父壶”是陕西宝鸡出土的，它的埋藏环境相对比较干燥，是以看不到南边的水坑那些的翠绿色。宝鸡又不像更北部地区那么干燥，是以出现不了罕见的蓝锈和红锈，比如陕北、山西、内蒙古。因为青铜是一种合金，除了当然气象的铜，还有一些其他元素的配比，一方面可以裁汰熔点，另一方面增多铜液的流动性，能够锻造出不同纹饰，纹饰相等于是先形成一个空腔，铜水走到的方位才会形成图案。

有的青铜器呈现黑亮色，是因为泥土要素不同，有的泥土中水银的量比较大，吸附在铜器上头后氧化形成黑亮色，有的青铜器的气象有点像熟坑。清代金石学家保藏青铜器，出于特有的审好意思民俗，不太可爱铜器有青绿的方位，就会用蜡、毛毡打磨，作念出熟成的样貌，神采也偏黑旧。

湖北随州地区出土的噩国青铜器由于地质、水分等埋藏条目的分裂，部分器物形成了荒芜的蓝色锈，秀丽奇异，动东说念主心魄。

从科学分析来看，《随州羊子山M4出土噩国青铜器的检测分析及相关问题》中究诘标明，随州羊子山M4出土铜容器与其他西周墓出土铜容器的合金种类相通。西周时期青铜器以铅锡青铜和锡青铜为主，只气馁少铅青铜和红铜器。羊子山M4经检测的部分铜器中，有8件铅锡青铜，占比67%；有4件锡青铜，占比33%。总体上，铅锡青铜广宽专揽是西周铜器制作材质的特质，羊子山M4出土铜器的合金种类与其他西周坟场铜器材质种类一致，这为究诘它缘何呈现出高明的蓝色锈提供了一定的参考。

具有特有之好意思的青铜艺术

将眼神转回到本次展览中，“小国巨制：西周早期噩侯四器”特展也但愿以本次展览来呈现我国西周早期青铜艺术的特有树立。

华夏青铜期间运转于梗概公元前十八世纪的二里头文化，青铜爵以特别的造型，呈现出特异的作风，以铜锡铅三元合金青铜和单一性的泥范块范法铸酿成形工艺，标明其特有的材质区别于近东的锻造为先，辅以石范、失蜡法锻造的技巧体系。二里头文化的青铜艺术和技巧，不仅标记着华夏青铜器可能具有平定的发祥，何况是踵接其后的商周秦汉青铜技巧的源泉和范式。

商代青铜工业的勃兴，使青铜器朝大型化和精熟化两个维度跃升，不仅锻造了多少重器，器类也有大幅增多，何况在器表锻造了特有的以兽面为代表的纹饰和动物形遮蔽，造型别致、纹线运动，阐扬出高尚的锻造工艺。

商晚期都城安阳多个界限广宽的铸铜工厂，充分反应出铸铜工业的闹热，也凸显出王室对青铜锻造的把持。

武王翦商，将商王铸铜工厂迁往宗周和成周，分封其伯仲子侄和元勋为诸侯国以屏藩。这些诸侯国或大或小，延续的历史口角不一，且考古发现的诸侯国远多于存世文件所载。今湖北省境内的随枣走廊地处周的南边，分封有多少个诸侯国。考古揭示的曾（随），即是汉东诸国中的大者。

据文件纪录，姞姓的噩在商代是地处山西乡宁一带的方国，噩侯与姬昌、九侯比肩三公。随州安堵羊子山西周早期墓葬的发现说明此时噩国已迁封到随州，羊子山其东20公里即是曾国叶家山贵族坟场。

噩侯墓界限较大开心色五月，墓葬中出土的27件青铜器，包括鼎、簋、卣、尊、爵等，其中20件带有铭文，无数铭文中有“噩侯”字样。这些青铜器的造型作风较为合股，具有显然的西周早期特征。如上文所述的一双卣、一件尊和一件方罍组成的一组神面四器，奇特、糜费、精熟、工巧，不仅是西周早期，亦然商周青铜器中的佳构和仙葩。文并供图/周生